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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章节

发表时间: 2025-02-16 20:55:07

我的右手紧紧地贴靠在老石榴树那粗糙不堪、布满沟壑与褶皱的树皮之上,只觉得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同时扎入掌心一般,让人生疼不已。七月盛夏的阳光犹如熊熊燃烧后融化的铁水,毫不留情地倾洒而下,如同一座沉重的熔炉倒扣在了我的背上,灼烧感瞬间传遍全身。

李秋月就那么静静地伫立在距离我约莫两米远的地方,她那原本整齐柔顺的马尾辫此时已被呼啸而过的狂风肆意摆弄,变得凌乱而又毫无章法。只见她那双紧握着卷尺的小手正微微颤抖着,似乎内心充满了紧张与不安。

“这明明就是我家的宅基地!”突然间,她猛地抬高嗓音大声叫嚷起来,声音之大,甚至惊起了栖息在树梢上头的一群麻雀,它们扑棱着翅膀惊慌失措地四散飞去。与此同时,我注意到她那件洁白如雪的校服领口早已被汗水浸湿,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锁骨下方那颗鲜艳欲滴的朱砂痣。

时光荏苒,在过去整整十三年的岁月长河之中,每当我们之间发生激烈争吵的时候,那颗朱砂痣总是会随着她情绪的波动而不停地晃动着。它宛如一滴永远也擦拭不干净的鲜血,固执地停留在那里,见证着我们一次又一次的争执与冲突。

这时,爷爷手中那根饱经沧桑的拐杖用力地杵击在地面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懂得些啥?这棵石榴树可是当年我跟你爷爷一起亲手栽种下的啊!”伴随着话语声,爷爷伸出他那干枯如同树枝般的手指,直直地指向地面上那条已然变得歪歪斜斜的石灰线。原来,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原先用作标记的石灰冲刷得所剩无几,仅剩下一些模糊不清的残痕。此时此刻,那些残存的石灰痕迹在滚滚升腾的热浪烘烤之下不断扭曲变形,远远望去,竟好似一条正在艰难蜕皮的蟒蛇我缓缓地蹲下身子,将手指紧紧地抠进了那坚硬而冰冷的青石板缝隙之中。瞬间,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泥土特有的味道钻入我的指缝间。仔细一闻,这股泥土味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蚯蚓粪便所散发出来的腥气,让人不禁感到一阵恶心。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去年的那个夏天,同样是在这个地方,我无意间撞见了李秋月正蹲在地上掩埋那些五彩斑斓的玻璃弹珠。当时的她显得异常慌乱,急忙用自己的裙摆遮盖住刚刚挖好的小土坑,以至于她那小巧玲珑的耳尖都因为紧张和羞涩而变得通红,仿佛随时都会滴出血来一般。

就在这时,“找到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骤然响起,原来是一旁手持金属探测仪的王律师有了新发现。只见他迅速地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抽出一张已经泛黄的图纸,由于过度激动,他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片上竟然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汗雾。透过那模糊不清的镜片,可以看到他的眼睛紧盯着手中那张年代久远的图纸,嘴里念念有词道:“根据 1953 年的地籍图显示,这块存在争议的土地毫无疑问应该归属于村集体所有。”

听到这话,李秋月的母亲立刻从二楼探出了头来。此刻的她身上系着一条沾满面粉的围裙,手里还握着一把正在滴水的木勺。那木勺随着她手臂的挥动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细微的弧线,水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宛如一条条小小的彩虹。我默默地数着那些坠落的水珠,当数到第七颗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爷爷沉重的喘息声。那声音就像是一台破旧不堪的风箱,每一次拉动都伴随着令人揪心的响声。

后半夜,万籁俱寂之时,一阵沉闷而响亮的雷声突然划破夜空,将我从睡梦中猛地惊醒过来。紧接着,密集的雨点如同一群疯狂的小精灵,狠狠地砸落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有人在头顶上撒下了无数颗豆子一般。

一道耀眼的闪电骤然划过天际,瞬间劈开了厚重的窗帘。借着这短暂的光亮,我瞥见院子里那棵老石榴树正被狂风肆意地摆弄着,它那粗壮的枝干在风中疯狂地摇摆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折断。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枝干断裂声突兀地响起,伴随着李秋月惊恐的尖叫声,一同刺破了雨幕。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我和家人匆忙披上雨衣,不顾一切地冲向屋外。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只见那截原本横亘在两家之间的粗大树枝已然重重地压垮了李家的雨棚,雨棚的支架扭曲变形,一片狼藉。

李秋月此刻正跪倒在泥泞不堪的水坑里,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已经破碎成两半的陶罐。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的身体,顺着她湿漉漉的刘海不停地流淌下来,在那张原本就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冲出了好几道深深浅浅的泥痕。仔细一看,我才发现那个陶罐原来是她奶奶用来腌制梅子的容器,每到端午节,老人家都会给我们送上满满一碟子酸甜可口的腌梅子。

“小心啊!”正当我想要扑过去拉住李秋月胳膊的一刹那,老石榴树的主干突然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牙齿发酸的低沉呻吟。紧接着,整个倾斜的树冠在狂暴的暴雨中缓缓地朝着地面倾倒而下,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树根周围的泥土高高扬起。随着泥土的飞溅,一块半截深埋在地下的石碑渐渐显露了出来。与此同时,我感觉到手中紧握着的李秋月的手腕正在剧烈地颤抖着,那种冰凉刺骨的触感,犹如刚刚从深井里打捞上来的藕节一般。

当救护车那刺耳的鸣笛声划破黎明时分宁静的天空时,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紧盯着担架上缓缓滴落的血珠。每一滴鲜血都仿佛砸在了我的心头,让我的心跳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

躺在担架上的李母紧闭双眼,她的右腿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扭曲姿态,原本洁白的绷带已经被猩红的血迹浸染得一片鲜红,而且那血迹仍在不断地蔓延、扩大,令人触目惊心。她两鬓的头发已然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其中有一片石榴叶紧紧地粘在上面。随着她微弱的呼吸,那片叶子也微微地上下起伏着,就如同一只即将凋零的垂死蝴蝶般脆弱而无助。

刚刚经历过一场狂暴暴雨洗礼后的泥土地上,依旧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 SUV 疾驰而来,并在满是碎石的土堆前猛然急刹停下。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车门狠狠地甩在了那早已锈蚀不堪的铁栅栏上,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瞬间惊起了一群正在专心啄食蜗牛的灰斑鸠。它们扑棱着翅膀,惊慌失措地飞向远方。

透过车窗,我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穿着黑色 T 恤的男人正是李秋月的丈夫。只见他快步从车上冲下来,满脸焦急与愤怒。他右臂上那条狰狞的过肩龙纹身格外引人注目——犹记得去年清明节去给先人上坟的时候,就是这个可恶的家伙竟然往我们家的菜畦里扔下了几只死老鼠,当时可把我们一家人气坏了。

“妈现在还在 ICU 呢!你们到底是怎么搞的?”他一边怒吼着,一边朝着这边大步走来。此时,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脖颈上的青筋因为激动而不停地跳动着,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一般。他那双白色的运动鞋毫不留情地踩踏着散落在地面上的石榴籽,暗红色的汁液顿时从那些破碎的果实中流淌而出,在光滑的鹅卵石缝隙间蜿蜒曲折,宛如一条血色的小河。

与此同时,我的父亲正弯下腰,默默地收拾着被昨夜那场凶猛台风掀翻在地的竹篱笆。他后腰上别着的那把柴刀,随着身体的动作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不时地闪烁着寒光。

就在我听到那阵清脆刺耳、令人心惊胆战的金属链子哗啦作响的刹那间,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根本没有丝毫时间留给我去做出任何阻拦的动作。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李秋月丈夫腰间那条银光闪闪的皮带扣如同闪电一般划过半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擦过了我爸那高高隆起的颧骨。这一击力道之大,竟然在我爸那张因为常年劳作而被太阳晒得犹如古铜般颜色的脸颊上硬生生地犁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瞬间渗了出来,顺着他的面庞流淌而下,滴落在脚下这片干燥的土地上,形成了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与此同时,仿佛是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冲突所惊扰,那根二十年前两家爷爷打架时遗留在现场的陈旧拴马桩突然间失去了平衡,直直地朝着地面倾倒下去。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拴马桩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扬起了一阵尘土。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倒竟然惊起了躲藏在地洞深处的一窝刚刚睁开眼睛不久的小野兔。这些小家伙们显然被吓得不轻,它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着,小小的身影在草丛中若隐若现。

“杀人犯!”那个男人怒不可遏地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了这样一个充满仇恨与愤怒的词汇。当我的目光转向李秋月的时候,发现她正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以至于嘴唇都开始微微泛白。她那双原本美丽动人的大眼睛此刻也布满了血丝,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绝望和无助。而此时,她手中一直紧握着的那张医院缴费单不知何时已被狂风卷起,飘飘荡荡地飞向了不远处那个积满雨水的土坑之中。缴费单落入水中的一瞬间,上面黑色的墨迹迅速扩散开来,在浑浊不堪的水面上渐渐洇染成了一幅形状怪异且神秘莫测的图腾图案。

面对眼前这般混乱不堪的局面,我爸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怒火。只听得“唰”的一声,他一直藏在身后的那把锋利无比的柴刀终于出鞘。紧接着,伴随着一道寒光闪过,柴刀的刀刃带着凌厉的风声准确无误地劈砍在了停放在一旁的 SUV 汽车的后视镜之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后视镜应声碎裂,无数细小的玻璃碎片四散飞溅开来,其中有几片甚至擦着我的脸颊飞掠而过,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而这一刻,那柴刀劈砍在后视镜上所发出的清脆响声,竟让我不由自主地联想起每年过年时家里杀鱼时用刀子刮鱼鳞的声音……

就在那一瞬间,伴随着一阵刺耳的轰鸣声,民警老陈驾驶着他那辆醒目的警用摩托如同一道闪电一般,猛地冲进了狭窄而昏暗的巷道之中。

而此时的我,正紧紧地按住李秋月丈夫的后颈,毫不留情地将他往满是泥泞的地面上用力按压下去。他拼命挣扎着,试图挣脱我的束缚,但我的力量却让他难以动弹分毫。

在激烈的扭打中,他脖子上那条粗大的金链子深深地嵌入了我的虎口之中,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开始在我的口腔里弥漫开来,与周围刺鼻的汽油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

不远处,那个原本放置得稳稳当当的绿漆桶已经被我们的打斗所波及,无情地被踢翻在地。桶内的绿色油漆仿佛获得了生命一般,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流淌出来,一点一点地侵蚀着那道由祖辈们精心绘制并遗留下来的石灰线。

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一个小小的白色发卡静静地躺在地上,它原先是属于李秋月的。此刻,那绿色的油漆就像是一只贪婪的怪物,正缓缓地朝着这个无辜的发卡爬行过去,似乎想要将其彻底吞噬……

“都给老子松手!”随着一声怒吼,只见老陈手中的橡胶警棍狠狠地砸在了拴马桩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犹如一道惊雷,瞬间划破了午后的宁静。原本趴在石碑上惬意地晒着太阳的虎斑猫被吓得一个激灵,“喵呜”一声窜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此时,我的目光也被吸引到了那块石碑上。走近一看,竟发现石碑的侧面隐隐约约露出了半截模糊不清的刻字。仔细端详一番后,我觉得那似乎是“永世”两个字的篆体残痕,但由于风化严重,实在难以辨认得十分清楚。

就在这时,原本还算平静的场面突然变得混乱起来。李秋月的丈夫不知为何像发了疯似的猛然暴起,他那双沾满了泥浆的拳头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我呼啸而来。我只觉耳边一阵劲风掠过,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到“哗啦”一声脆响,原来是他的拳头擦过我的耳际,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王律师昨天刚刚带来的地籍图玻璃相框上。刹那间,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如同晶莹的雪花般散落一地。

派出所内的日光灯管发出阵阵低沉的嗡嗡声,仿佛是一头疲惫不堪的老牛在喘着粗气。而我坐在桌前,一边心不在焉地做着笔录,一边默默地数着墙上那些斑驳的霉斑。当我数到第三十七块霉斑的时候,发现它的形状竟然酷似一朵盛开的石榴花。正当我看得出神之际,忽然听到隔壁调解室里传来了李秋月低低的啜泣声。

她那悲切的哭声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了我的心里。我不禁扭头看向一旁,只见放在桌上的物证袋里,正静静地躺着一条银链子。那银链子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冷的光芒,而链坠则是一枚镶嵌着照片的金属牌。当我看清那张照片时,心中不由得一惊——那不正是我去年丢失的校庆纪念章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时,老陈端着他那个有些破旧的茶缸,缓缓地从档案柜前走过。他身上那件深蓝色的制服下摆处,赫然沾着一块暗红色的污渍,看上去格外刺眼。就在他不经意间翻开 1998 年的调解记录时,我无意间瞥见其中某一页居然夹着一片早已干枯的石榴叶。那石榴叶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与翠绿,呈现出一种暗黄的颜色。更为诡异的是,在叶片的叶脉之间,竟然还残留着一些已经褪色的血迹,宛如一幅神秘而又恐怖的画卷。

法槌落下的回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雨燕。我盯着审判长法袍上晃动的金色天平徽章,那抹反光正巧映在李秋月丈夫腕间的手铐上——他因上次斗殴被处以五日拘留,今天特意换了件立领衬衫遮住颈部的抓痕。

"根据1953年地籍图、张氏祖屋地契及现场勘验报告......"王律师的声音在穹顶下产生奇特的共鸣。他身后投影幕布亮起的老地契扫描件上,褪色的"石榴树为界"五个字正在龟裂纹理中浮动,像一群困在琥珀里的蚂蚁。

李秋月突然站起身,深灰色套裙在座椅上擦出刺耳声响。她颤抖的手指间夹着张泛黄的照片,1987年端午节两家人在石榴树下的合影被放大在电子屏上。照片里我爷爷与李爷爷正合力抬起石磨,树杈上挂着的红绸带在风中糊成一片血色光斑。

"这能证明两家共有土地!"她的珍珠项链崩断在证人席边缘,滚落的珠子在柚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鼓点。我瞥见最后一颗珍珠滚进暖气片缝隙时,法警制服袖口的金线正巧与父亲后颈的疤痕重叠——那是二十年前被李家镰刀划出的新月形印记。

审判长示意法警收起作为新证据的合影,"照片无法改变土地权属法律事实"的话音未落,旁听席突然传来玻璃爆裂声。李秋月母亲将保温杯砸向投影幕布,枸杞红枣茶在"驳回原告诉求"的判决书上洇出狰狞的树影。

"你们收了开发商多少钱?!"老太太染血的绷带散落在地,她挥舞的拐杖扫翻了书记员的笔记本电脑。监控视频里顿时闪过二十年前的雨夜画面:我父亲举着油纸伞给李母送跌打药,伞面上画着的石榴花在暴雨中绽成血色漩涡。

六个法警组成的黑墙开始向骚乱中心收缩。李秋月丈夫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个陶罐碎片,锋利的断面直指我咽喉:"当年你爷爷在这罐底刻了'共'字!"他嘶吼时喷出的血沫溅在法徽上,那块陶片分明是台风夜被砸碎的腌梅罐。

法槌几乎要被审判长敲裂:"维持原判!"的宣判声与防暴盾牌的撞击声同时炸响。我踉跄着扶住被告席栏杆时,看见李秋月正弯腰捡拾珍珠。她涂着丹蔻的指甲在暖气片缝隙里抠出血痕,突然拽出个生锈的铁盒——那是我童年埋藏的玻璃弹珠罐。

混乱中不知谁撞开了证据室的保险柜,1953年的原始地籍图滚落展开。泛黄的桑皮纸上,原本模糊的墨迹在阳光照射下显出血红色的隐藏线:以石榴树为圆心画着个完美的圆,将争议地块圈为"共祭区"。

"安静!"审判长的怒吼震落了穹顶的灰尘。纷纷扬扬的尘埃里,李秋月捧着铁盒突然笑出声。她染血的食指捏着颗弹珠对准阳光,1999年我们刻在玻璃里的歪扭字迹正在地上投出颤抖的光斑——"张李永好"。

防暴叉冰冷的钢齿抵住我锁骨时,听证席下突然传来婴儿啼哭。李秋月妹妹怀中的襁褓露出半张脸,那孩子眉心赫然长着与李爷爷相同的朱砂痣。法警们怔住的刹那,王律师突然扑向正在自动粉碎的证据图纸。

"不要!"我的惨叫与碎纸机轰鸣混成奇异和声。审判长法袍的褶皱里飘出半片石榴叶,正好落在粉碎机出口。当带有共祭区标记的纸条残片与鲜红叶片交织坠落时,窗外突然传来雷声。

二十三年未遇的暴雨倾盆而下,法院地下车库瞬间被淹。众人逃向天台时,我看见那棵被移植到法院中庭的老石榴树正在狂风中倒悬生长。根系裸露在暴雨里,每条须根都缠着褪色的红绸带,其中一条分明系着我和李秋月的乳牙。

李秋月丈夫突然挣脱束缚,徒手挖开树根处的封土。生锈的铜匣在闪电中开启,泛黄的宣纸上并列着两位祖父的指印,墨迹如游龙写着"异姓同泽,永息阋墙"。雨滴砸在契约上的瞬间,朱砂印章突然化开,在积水中晕成巨大的石榴花。

法警的执法记录仪仍在运转,直播画面里千万网友目睹暴雨冲刷出真相。父亲突然跪倒在雨水中,他颤抖的手正按着李爷爷当年被镰刀误伤的左膝位置。李秋月母亲撕开判决书的动作僵住,纸屑在旋风里拼出她丈夫临终前未写完的"和"字。

突然,我爸爸说了一句:儿啊,我们让他们一米吧,都是同村人又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李秋月听到了,她似乎打了鸡血一样,暴躁起来大声怒吼到:说那么好听啊!本来就是我们家的,还说要让给我家一米?然李秋月的丈夫只是白了李秋月一眼,沉默了许久,微微的说道:我们家也让出一米,让出来的地方,两家各出一半的钱,修成路。李秋月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丈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丈夫的鼻子,大声道:你出息了啊,你很有钱是不是?整天游手好闲,花钱大手大脚的,还说要出钱?“老子就做这个主了,大家各退一步,今天就把这个事了了,你个婆娘家的,闹什么闹” 李秋月气得浑身颤抖,一时半会说不上话来。最后法官听取了我们两家的意见,出具了判决书。 判决书落款处的红印泥还未干透,李秋月丈夫的瑞士军刀已经划开雨幕。我们相隔两米站在废墟上,他刀尖指着我脚下青砖:"从你家族碑往北一丈二尺三寸。"我握着的鲁班尺卡在碎石间,尺面"财病离"的刻度正对李家祖祠残存的鸱吻。

七天后破土动工那日,惊蛰的闷雷在云层里翻滚。我蹲下身调整测绘仪,镜头里突然出现李秋月母亲木簪上的并蒂莲纹——她正弯腰擦拭那块出土的界碑。老人布满裂口的手指抚过"张李界"三个篆体字时,二十年未见的蓝胸佛法僧忽然落在残存的石榴树桩上。

"往左半寸。"戴着老花镜的风水先生突然开口,他罗盘中央的磁针正指向树桩新生出的嫩芽。李秋月丈夫的挖掘机铲斗僵在半空,液压杆发出叹息般的泄气声。在众人惊呼中,被掀开的土层下露出青石板拼成的太极图案,每块石板缝隙都嵌着风干的石榴籽。

暴雨在子时如期而至。我们披着蓑衣蹲在工棚里,看着探照灯下的雨丝如何将石灰线染成银色。李秋月递来的搪瓷缸里,姜茶浮着当年腌梅罐里的最后一颗梅子。她手腕上的医院腕带被雨水泡发,条码恰好与我父亲的住院编号组成完整的太极阴阳符。

白露那天的典礼上,八旬漆匠正在给路牌刷桐油。老人用抽丝的蚕茧补平木纹时,我和李秋月丈夫正抬着石碑往界桩处走。粗麻绳突然绷断的瞬间,我们同时伸手去接,却发现碑面刻的是"让巷"而非"张李巷"。

夕阳将两道影子投在新铺的糯米砂浆路面上,那影子渐渐化作祖辈抬石磨的姿势。卖货郎的拨浪鼓声从巷口传来,当年被踩碎的玻璃弹珠正躺在箩筐里,裹着麦芽糖发出琥珀色的光。李秋月给孩子喂完最后一口路祭米糕,忽然指着东南角惊呼——那截枯死的石榴树桩上,二十年未开的花苞正在夜露里悄然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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