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阴雨加上道路泥泞,上京的路不好走,马车行进得很慢。半路上马车的车轴还坏了,到了城镇,泰叔寻了一处客栈给宜夏和茯苓休息,便和车夫一起赶着车去修理。
从这里到上京只有一条路,一路上不免会遇上锦衣少年那伙人。茯苓那晚被吓得狠了,一见那锦衣少年便瑟瑟发抖。
就像此时,本来宜夏和茯苓正吃着饭,不巧锦衣少年和他的一伙人也到了这间客栈,茯苓一见他饭碗都摔了。
锦衣少年微一挑眉,唇角微弯,漂亮的桃花眼里却是一片漠然。他手下的人倒是笑吟吟地朝宜夏点头,那位宜夏救治过的名唤“少州”的青年还朝她行了一礼。宜夏微笑点头权当还礼。
正转身安抚着茯苓,那日出现了片刻的老道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幅写着“未卜先知”的算命幡,这回倒是衣冠齐整,不再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他“哎呀呀”地唤了一声,凑上来面色凝重地看着茯苓,道:“这位姑娘面色泛青,印堂乌黑,想必是被恶鬼缠身,受了不小的惊吓呀!”
宜夏往锦衣少年处瞟了一眼,“恶鬼缠身”?倒是差不多,每次宜夏为茯苓施针用药刚有些起效,一遇上那锦衣少年便又打回原形。上京虽只有一条官道,但沿途城镇也不止一家客栈,这几日都遇上两回了了,宜夏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特意跟着她了。
“道长有何治疗之法?”
“那自然是有的,贫道身为三清门下,自然以驱邪除妖为正道。”清虚道长捋着长须,神秘兮兮地从袖中摸出三张黄符道:“这是贫道做过法的灵符,只需浸水后让那位姑娘服下,保管见效。”
宜夏伸手正要接过,老道忽然抽手离开,“姑娘,这灵符是太上老君那求来的,还需添点香油钱。”
“多少?”
“不多不多,一张一两,三张统共三两银子。”清虚道长笑眯眯地道。
“能否让我先看看。”
“当然当然。”清虚道长递过一张灵符,继续吹嘘:“此灵符以贫道四十多年功力绘制而成,又在三清加持下供奉了七七四十九……”
宜夏根本不看符纸上画的是什么东西,她也看不到,接过灵符嗅了嗅,宜夏笑着打断了清虚道长的话,“道长,你这灵符想必是用酸枣仁、远志、合欢皮熬制的药汁混合了朱砂画成,确实有镇惊安神之效,许是为了画出的符更鲜艳些,朱砂放多了,病患服下后也有可能会中毒,一两银子一张着实不值当。”
坐在其他桌的老雷“哈哈”一声笑了出来,少州和其他人也忍俊不禁,连那锦衣少年也嗤笑了一声,一旁的茯苓忍不住笑了一下,脸色缓和了许多。
清虚道长的把戏被戳破,赶紧收回了灵符,一边叨叨小姑娘不识货一边匆匆出了客栈。
宜夏也只是摇头笑笑,带着茯苓回了房间为她行了一回针。不多时,房门响起几声叩门声,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宜夏打开门,只见少州站在门口,见她开门后有些忐忑地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瓶道:“姑娘,这是定惊丹,对那位姑娘的惊吓症应有些许作用,你不妨试一试。”
“多谢你。”宜夏微笑着伸手接过药瓶,现在不是讲客气的时候,长时惊恐有伤肾脏,后续若是五脏失调会更难医治,眼下赶路无法为茯苓配药,若有现成的药那自然是好的。
“姑娘不必说谢,其实这药……”他欲言又止,有些腼腆地挠了挠头,“我,我先告辞了。”
宜夏用温水把药丸研开,轻轻一嗅,这定惊丸不简单,用的都是上好的安神止惊的药材,单单一味琥珀就十分贵重,加上那锦衣少年视钱财如粪土的做派,看来他们一行人并非寻常的南楚百姓。
茯苓服下定惊丸后安稳地睡了一夜,第二日精神已然大好,宜夏为她诊脉也发觉脉象平和了许多。
“茯苓,有一些话在入上京前我再与你说一回。”收回药枕,宜夏看着茯苓轻声道:“上京永平侯府并非是属于我们的安乐窝,更有可能是龙潭虎穴。现在我再最后问你一次,若你后悔了不想去上京,我会给你足够的银子,也可写一封信让浔州杏林医馆的李大夫收留你做事。若你还是坚持随我去上京,我不敢保证那日的事以后会不会以另一种形式发生。”
“小姐,我早已经没有了家人,从老大人救了我给我一口饭吃的时候我就是江家的人了,以后我会勇敢,不管小姐以后如何我都不会走。”茯苓坚定地道。
“好,以后这世上就只有我们俩互相扶持了。”宜夏从没把茯苓当做过下人,两年前收留茯苓就一直把她当成可以相伴的妹妹,如今济世堂没了,唯有茯苓还在她身边,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安慰。
“小姐,咱们该启程了。”门外响起泰叔的声音。
出门时遇上了锦衣少年一行人,茯苓瑟缩了一下,不再像之前这么大反应。此处离上京已然不远,今日难得天气放晴,道路稍稍好走了一些,泰叔说按这样的速度再有两日的路程便能到上京。
马车已经修整好,车夫刚套好车,宜夏正要上车,忽然从远处来了一队车马,为首的是一位身着淡青色锦衣的少年,长得眉目俊秀。
泰叔忽然惊喜地冲着那少年唤了一声,“大公子!”
宜夏一怔,那竟是永平侯府的大公子?
队伍到他们跟前停下,仆从掀开后边一辆华丽的马车车帘,里边缓步走下一位玄青色绸衫的中年男子,发间有些许灰白,束以金冠,身姿消瘦板正,目光颇为威严。
泰叔上前恭敬地行礼,“侯爷竟也来了!”
宜夏面色平静,内心却掀起了波澜,这便是永平侯,她的父亲,也是抛弃她母亲的人。
许是怕宜夏说错话,泰叔连忙对着宜夏道:“小姐第一次见,怕是不认识,这便是您的舅舅永平侯薛大人,那位是你大表哥薛大公子。”
宜夏心中冷笑一声,唇边勾出一抹得体的微笑,上前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道:“见过舅舅,见过大表哥。”